“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一首《游子吟》,吟出了针尖上的母爱。我的慈母就是用一枚小小的针尖,缝着生活的温暖与希望。
叫小莲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朵娇羞的菡萏,水灵灵的。她有一双修长的手,按现在的说法是双弹钢琴的手。可母亲的纤纤十指只能在粗布上飞针走线,挑花绣朵。母亲有一副好嗓子,她常常边绣花边哼唱:“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针尖如行云流水,绣满了少女的心思,绣上了绿色的荷叶,绣活了含苞的莲花,绣出了美丽的爱情。
有了我们姐弟五人后,母亲手中的针尖更忙碌了,针线活做得更勤了。她每天干完厂里地里的活,回到家安顿好我们后,就坐在昏暗的油灯下,一针针一线线为我们缝衣做鞋。
以前人们常说:“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是老三。”破旧的衣服在母亲的巧手下,总能焕然一新。母亲缝补衣服时,会根据破洞的大小另外找一块布,先画上小鸟、小鸭、枫叶、牡丹等图案,再用彩色线绣成栩栩如生的图形,然后贴补在破洞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补丁,还以为是特别设计的。
每年从秋天开始,母亲就为我们准备过冬的棉鞋了。母亲有一个“画夹”,里面除了有各种各样的花样外,还存有我们全家人的鞋样。银杏叶开始飘落时,母亲的“千层底”也动工了。一针针,一行行用巧手暗劲把鞋底纳得非常结实,然后做好铺上棉花的鞋面,再把鞋底和鞋面用索线进行组装。
我那时年纪小,不懂得一双棉鞋让母亲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贪玩的我穿着新棉鞋在雪地里奔跑、堆雪人、打雪仗、踩冰凌、摇冰花……玩得不亦乐乎。可棉鞋踩在雪地里,雪融化后把棉鞋打得透湿,当脚尖感到冷了,就火急火燎地把穿着湿棉鞋的脚放到火上烤,烤着烤着,脚是感觉到暖和了,新棉鞋却被烤糊了,用手指一抠,鞋面就破了,母亲拎着烤糊的棉鞋,无奈摇摇头。第二天,我的床边又摆上了一双绣着小鸭子的“绣花”棉鞋。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书包,那是母亲用泛着灰白色的旧帆布为我缝的,书包的上面用红色的线绣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字样。入学的那天,我扎着羊角辫,穿着绣花鞋,背着绣花书包,高高兴兴地奔向“簰洲小学”,迈进了知识的大门。
有一年的“六一”,家里实在拿不出钱给我做新衣裳。看见母亲满眼的愧疚,我默默地低下了头。第二天早上我却惊喜地发现,枕边放着一件由两种颜色拼接的新衣服。原来,母亲连夜把两件旧衣服,改成了一件上白下红的新衣服。那天,我穿着别致的衣服,兴高采烈地走在游行的队伍里,吸引了无数羡慕的眼神。
遗传了母亲的基因,我对学绣花有点儿着迷,天天缠着母亲软磨。母亲拗不过我,只好说:“你要保证一定要好好读书,只能用业余时间学绣花。”
学绣花就要先学描花,就是现在的素描,再把花样画在布上,然后按图型一针针地绣。绣花有好多种针法,如:参针绣、堆针绣、交叉绣、锁链绣、蛛网绣、羽毛绣……比如绣牡丹花瓣,就要用“参针”绣,一片花瓣要用几种颜色的线,最里面是枣红线、紧挨着是深红、大红、粉红、淡粉,花瓣的边缘用白色线收边,这样绣出来的花瓣很有立体感。
绣树干要用褐色的线绣“堆针”法,绣出来的树干有棱有角;叶子要用“交叉”绣,由墨绿线到深绿线到浅绿线再到嫩绿线,绣出来的叶片就像被露水浸润过,鲜绿干净;还有绣蝴蝶、小鸟、藤蔓、高山、河流……都有不同的行针绣法,也有不同的颜色搭配,真是春夏秋冬的美景尽在小小的针尖上。
母亲,不但教会了我刺绣的工艺,更是教会我如何穿针引线去描绘美好的生活,如何在生活中做一个好母亲。“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是啊,像我这样只有微弱孝心的小草,哪能报答得了像春晖普泽的慈母的恩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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