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跟我讲了很多关于鱼的故事。
其中关于野生大黄鱼的消失特别让人印象深刻。
现在野生大黄鱼非常稀少。稍微抓到大一点的，就能上报纸头条。
一条2公斤多的黄鱼，能拍卖到2-3万元钱。
这次上海40万天价宴席中的大黄鱼， 才卖16920， 真是良心价。
然而50年前，大黄鱼就跟我们现在的鲫鱼一样非常常见。
但是野生大黄鱼的绝迹仅仅只用了二三十年时间。
上世纪50年代，浙江一带的渔民开始学习福建进行敲罟（gu，音鼓，系方言音译）作业，敲罟作业是广东潮汕地区发明的一种利用声学原理的传统渔法，据记载，最迟在明嘉靖年间便已经产生。一般是中间两艘大渔船张好网，再用二三十条小船在大船前围成半圆圈，每艘小船3人，一人摇橹，两人敲打绑在船帮上的竹杠，通过水下声波将黄鱼震昏，船队再把昏死的鱼群赶入大船张开的网中。敲罟作业成本很低，效率极高，凡石首鱼科鱼类，不分老幼，一律聚歼，堪称解决大黄鱼的终极渔法。上给大黄鱼造成巨大的灾难。
在此后短短二三十年里，中国最主要的传统鱼类就被捕杀殆尽。到80年代后期，野生大黄鱼就已经基本绝迹。
不久国务院发出指示，把敲罟作业作为"一种有害渔法"加以禁止。然而"三年自然灾害"和"文革"期间，许多地区又恢复作业，致使大黄鱼的沿岸产卵群体受到严重破坏。
最致命的一击
1974年的初春，浙江省组织了近2000对机帆船前往大黄鱼的主要越冬场外海中央渔场围捕。这一年渔发面积大，鱼群密度厚，舟山渔场的大黄鱼产量由10万吨猛增到16.81万吨，创造了我国渔业史上大黄鱼产量的最高纪录。
“自此以后，东海野生大黄鱼资源一蹶不振，销声匿迹。” 几乎所有报道都于此处戛然而止。
围网大捷
1974年，初五。
夜色渐沉的海上朔风凛冽，一艘写有“宁渔707”字样的渔船悄然停靠在了舟山嵊泗列岛一带。“我们是宁波海洋渔业公司的，本来打算北上，前往黄海与渤海湾之间的海域捕捞青鱼，谁想到半路船抛锚了。”这艘船上的轮机长就是此前故事里的舟山小伙陈员祥。
初六零点，检修完毕，“宁渔707”继续北上。一船人都有些疲惫。
可到了凌晨3、4点钟，途径181海区时，垂直鱼探仪上的一块影像，引起了船员的注意。
船长洪湖天（洪湖水的爷爷）是当时赫赫有名的老船长，出海经验很是丰富。他看完后，笑着对大副说：“那就下一网试试，就当给大家添点小菜。”这一网，满满的鳀鱼里，夹着几条少见的大黄鱼。
热闹过后，天色已亮，“宁渔707”继续一路向北。
初七零点，已经睡下的洪湖天突然被人慌慌张张地叫醒。原来，值班大副在垂直鱼探仪上又发现了一块奇怪的影像。“与第一次黑且密的影像不同，这一次的比较疏散，就像毛笋一样，出现在距离海底25米的位置。”
“放网！”洪湖天当机立断，下达命令，“宁渔707”开足马力向鱼群包抄，长达1500米的渔网从船尾吐出，底钢缓缓下沉。不到5分钟，网船与随行的2条灯光船合拢，鱼群被围困在网圈之中。
渔网的浮子在深蓝的海面上，画出一个直径500米左右的包围圈，陈员祥爬上驾驶台顶，用探照灯一照，只见平日里白色的浮子此刻却犹如金子一般闪闪发光，再定睛一看。“不得了了！全是大黄鱼!”所有人都沸腾了。
随着吊杆的升起，几分钟后，网圈里密密麻麻的大黄鱼开始如海水般涌出水面，因为鱼实在太多，深达200米的渔网根本无法起网，哪怕是在海上见多识广的洪湖天也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场景。
船员们只能坐上舢舨，用篰一趟又一趟地打捞大黄鱼，寒冷的冬夜，每个人都忙得汗水涔涔。但直到第二天中午，整艘船完全装满，也只是捞完了冰山一角而已。
“直到今天，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清晨6点半，太阳从海岸线升起，海面上一片金光闪闪的样子。”在洪湖天的记忆中，那天他们一共打捞上120吨大黄鱼，6000箱装的满满当当，但渔网里还是留有不计其数的大黄鱼，沉得无法收网。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割破渔网，让鱼顺流而出，一时间，方圆几公里的海面，全都漂浮着金灿灿密密麻麻的大黄鱼。
上午8时，“宁渔707”上的报务员向宁波海洋渔业公司渔捞科发出电报，汇报现场情况，并请求其他5组已经北上的船只返回同一海域捕捞大黄鱼。结果，返航船只，尽数满载而归。
这无疑是宁波海洋渔业公司捕捞大黄鱼史上的一次大捷。
大黄鱼运到马头时，价格最低时降到几分钱一斤。很多小一点的黄鱼吃不完，就烂在了码头。稍微大一点的则被被晒成了黄鱼鲞。
……
“等我19岁第一次出海的时候，已经很少能捕到大黄鱼了。”现年58岁的洪湖水。 但最难忘的还是首次出海的情景。
那是1979年农历四月初的一天，彼时的机帆船都跑的极慢，他坐着那艘马力120的渔船，在海上漂了整整30个小时才抵达海区。由于早年间在小船上摇撸的经历，这样漫长的航行，洪湖水早已习以为常。那一次，他们很幸运地捕到了1000斤大黄鱼，“15元一斤。”价格他到现在都记得分明。“哪像现在，市面上4斤的野生大黄鱼都能买到上万元一斤
故事讲到这里，或许，你会问我，东海野生大黄鱼都已经被灭门了，后面还会有和它相关的故事吗？
当然，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改编自《东海大黄鱼灭绝记》
作者：龚晶晶，自由撰稿人，独立调查人，曾任南都周刊浙江站主编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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