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清明
很少想起那些故去的人
因为他们离开已经很久了
这两天
频繁地想起了两个人
01
我想他
太久了，久到我已经记不得他的模样，只能从他的儿女们脸上找寻属于他的样子。大约是5,6岁的时候，我对他开始有印象，但是因为住得远，一年也就见上那么一两回。
在日渐模糊的记忆里，和他的交集很少，但是他是一个温和、善良、温暖的人。他会真诚不吝啬地夸奖我，他会对我很多看起来很幼稚的想法给予强力的肯定，他会让我好好读书，他说我以后一定大有所为。
每次见面，总要考考我学了什么哪些字，学会算多少以内的加减法，他还教我写钢笔字，书法。但是每一次，我都特别地敷衍，现在我的字一直写得歪歪扭扭，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每次跟他聊天，都觉得他很有学问，让人尊敬。
他有很多儿女，我最期待的就是他们娶妻、出嫁。因为这不仅意味着有糖吃，更因为我又可以去他家了，又可以见到他了。现在交通发达了，不过分分钟的事情，但是在当时，也算是远了。
在我还没来得及理解他说的那些当时看起来非常高深的话，他却遭遇意外，永远地离开了。
一切来得很突然，突然到我还没来得及牢牢记住属于他的模样。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普通日子里，在课间十分钟，我听到了他的噩耗，一个人躲在学校破旧的角落里，默默地流了一会眼泪，然后踩着上课铃声回到教室上课。
在他安葬的那天，老师同学家长，当时并没有人看得出一个8岁的孩子内心无限的悲痛，她的一个“老朋友”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见不到了。
8岁的孩子，早已明白，什么是死亡。
自此，他走了，没有人知道，其实我多么开心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更没有人知道，我其实一直一直一直记着他，虽然模样真的想不起来了。
你的子女们都过得很好，而我，可能让你失望了，并没有多大的出息。
但是，我，健康，平安。你，高兴吗？
02
还有他
他对我很凶，但是他又对我很好，他没什么文化，但是他会教我们做人不能懒惰，必须勤快！
小时候我时不时就住在他家，因为喜欢和哥哥姐姐们在一起，他会带上我和其他孩子，一起去干活，有时上山砍柴，有时田里插秧，有时收割稻谷。在他有限的意识里，只有干活才给饭吃，无论你多大，也无论你能干什么，但是你要动手。
当我把秧苗插得歪歪扭扭的时候，他会很凶地训我，训完了又耐心地教我。
他说，农民的儿女，得知道种田是怎么回事。
田里有很多虫子，有些还会咬人，有时候田里的泥地还会下陷，每次下田里我总是担惊受怕。他凶我胆小鬼，却又鼓励我要勇敢，还教我如何保护自己。
他喜欢带我去看他的菜园子，满院子绿油油的蔬菜，让人开心，尤其是芥菜，很高很茂盛，我最喜欢的品种是紫色绿色相间的那种。那时候吃芥菜，觉得很好吃，长大后再吃，觉得有苦味。
他在一个池塘里种了很多茭白，那是我童年时代特别喜欢的食物。但是，他离开以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相同的味道，久而久之，渐渐地它也就不进入我的厨房领域了。
他说，以后读书读不好，至少回农村还会种菜，不会饿肚子。
年幼时懵懵懂懂，却也觉得他说得很对，而且我也特别喜欢种菜。长大了才明白，那就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人，用最质朴的话，说着最简单易懂的道理。
也是因为太久了，记不清很多事情，但是我知道，他是特别疼爱我的，甚至丝毫不少于他自己的孩子。
在我12岁那一年，他旧病复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很多人都觉得他精神错乱了，我也有些怕他，去看望他的时候，不敢再跟他亲近。可是，他对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我拉着他那双原本健壮有力，如今皮包骨头的手，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还是凶巴巴地跟我说，做人不能太懒，要勤快，好好读书。我说我每一门课都满分。他听完，很开心，让我继续努力，以后走出山里，别忘记带他去看看大城市。
新病旧疾，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撒手离去。又是在学校里得到的噩耗。这一次，我上初中了。
那种难过，比8岁的那一天来得更猛烈，再也不会有人“逼”着我去种田种菜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身影也在渐渐模糊，许许多多的相处小事情，也在渐渐忘却，但是，我不会忘记他。
我出息了，我没回农村，也不需要种菜，我一直留在了繁华的大城市，我安家了，你，高兴吗？
虽然不种菜了，但是，你教我的种菜技能，我还一直都储存在脑海里，从未忘记。
在这个复杂的世间行走，我常常觉得把自己弄丢了
那些像烟花般一闪而过的爱
始终照亮着我
也温暖着我
想起他们
我又觉得
我还在
我还是原来的我
清明时节天阴沉沉，雨纷纷
那是它们载不动人世间太多生死别离的哀伤
他们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又好像儿时跟他们相处的时光
仿佛就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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