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哪一年
火车把你扔在虹桥站
你数着脚下东倒西歪的行李
盘算着与东方明珠的距离
实际上你不知道它在浦东，中间还隔着一条江
霓虹灯四处闪烁
你昂首挺胸
没有人告诉你
你孤零零的像一具尸体背着你的行李
记不清你是坐了黑车还是地铁
随后你租了一间房子
开始投递简历
到处面试
你每天起得很早
挤在地铁里
站在公交车里
你没想过死
到了公司
你见到了外国人
他们的香水熏得你死去活来
女同事的裙子很短
但没人看你一眼
你学着他们买一些你没见过的牌子
收集各种打折信息
你在周末去东方明珠，去外滩
还熬了个通宵去体验夜生活
玩得你激情四射
你热血沸腾地以为
凭你的双手能在上海开出天地
很快就能在内环里买上房子
你以为上海没有办公室政治
但很快你就被收拾得一片狼藉
你以为你才华盖世
但很快你便被骂得像个屁
你和理想说了再见
跟现实成了天敌
你还做过文学梦
也写诗
当你开始写诗你并不知道那是你臣服于现实的开始
你还是起得很早
挤在地铁里
站在公交车里
你只想到了死
好在有一段恋爱拯救了你
一起看电影
一起挤地铁
一起走在弄堂里
吃热气腾腾的本帮菜
你们上床，你们同居
你们合伙做出来的第一顿饭
有的糊了有的咸了有的没放盐
她还给你买啤酒，帮你洗衣服
你在圣诞夜跑到衡山路说我爱你
你觉得你们会永远在一起
你们开始攒钱买房子
甚至计划环游世界
攒了一年多钱，你们发现还不够下一年的房租
你骗父母说上海很大
你还有了女朋友
你说你住的地方很好
有空调
你的上司对你不错
为了培养你，经常让你加班
挂了电话，你抽了自己一耳光
你学会说上海人的话，并且对自己说：侬这赣卵!
过了几场阴冷冰雨的功夫
你跳槽了
加薪了
失恋了
觉得人生毫无意义了，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好在还有几个狐朋狗友
陪你在阴雨绵绵的深夜喝得烂醉如泥
地铁停了
很久才打到出租车
汽车带你驶过延安高架
你想起你刚来上海那天
要在内环里买房子
直到你离开上海也没在内环睡过一晚
你看到好多酒店都是五星级
回去的路你也很熟悉
车玻璃很像一面镜子
它轻轻告诉你
好好看看上海吧
你在合租的房子里昏睡一夜
第二天醒来
你去辞职
去跟所有的朋友告别
你给父母买了礼物
你打包好了行李，发现当年带来的书你还没有打开过
你买了回省城的票
火车驶出上海
你站在车门前
你说：
你来过上海
尽管它葬送了你的青春和爱情
多年以后
你在家乡创办了属于自己的公司
你有房有车，你西装革履
也有机会去上海出差
住在当年你向往的五星级酒店
看到那些刚到上海满脸斗志的学弟师妹
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
你不忍心告诉他们什么
你觉得有理想总是好事
你只是说
人这一辈子
总要去一次上海
2020年3月22日于霸都
令狐Al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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