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冰原创）一首情诗，两个译本

读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的诗，最爱那首”When You Are Old”，于平淡处娓娓道来，有白居易“姑山半峰雪，瑶水一支莲”的意蕴，兼具姜夔“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的淡然。

他在1893年写给Maud Gonne小姐这首十二行诗的时候，感情真挚而浓烈，在N 1次被拒绝后，创作手法和技巧反而日臻完善。叶芝写下”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 a little sadly, how love fled”，或许内心交织着浪漫与悲凉。或许在那一刻，他根本就不会想到，三十年后，当他真的老了的那一天，他会一举拿下诺贝尔文学奖。

这一句，我最爱余光中先生的翻译“于是你俯身在熊熊的炉边，有点惘然，低诉爱情已飞扬”，一段无终的情感，催生了一位顶尖的诗人，不知道我们该抱有遗憾，还是为之庆幸？

萨特(Jean-Paul Sartre)说：“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或许只有荒谬和痛苦，才能在文学中带来更多的创造力，平淡中见不凡，璀璨而夺目吧。

中文诗讲究“赋”、“比”、“兴”，文字悄然布局，喻情、言志，含蓄中见真意。如柳永《雨霖铃》“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谁人说”，又如李煜《蝶恋花》“桃杏依稀相暗渡，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还如纳兰性德《虞美人》“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文字轻柔凄美，却又无限张力。

而英文诗强调Empathy，可以翻译成“移情作用”，相当于我们中文的“比”。只是在比喻一道，英文的变化更少些，多了Simile（直喻），而少了Metaphor（隐喻），整体上，我的感觉是，从境界和含蓄美的角度，英文诗总是弱了中文一筹。或许很多英美文学的专家不同意，这仅仅是我的个人观点。

叶芝这首”When You Are Old”是年少之作，写法属于当时流行的十四行诗，隐隐中有龙萨(Pierre de Ronsard)的经典之作”Sonnet pour Hélène”的味道。中文翻译成《赠海伦的十四行诗》，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一读。写到Hélène这个人名，又让我想起法国女歌手Hélène Rollès的经典歌曲”Je m’appelle Hélène”，没有华丽的文字，只有轻柔的诉说，与叶芝诗给人的回味何曾相似！

“When You Are Old”有多个译本，无数名家翻译过，我最爱冰心和余光中的翻译，甚至达到了Recreation（再创造）的水准。如果满分是十分，或许我给叶芝的原诗打八分，冰心和余光中的翻译，分别是八分和九分吧。

下面把这首诗和两个译本摘录出来，供大家欣赏。

When You Are Old

---William Butler Yeats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 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 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